最凄美的道別

任鑽石珍珠和寶石的華麗如彩虹消散

只留這滴無瑕的淚珠閃耀在時間的面頰

泰戈爾

Let the splendor of the diamond, pearl and ruby vanish

like the magic of the rainbow,

Only let this one teardrop, the Taj Mahal,

Glisten spotlessly bright on the check of time.

Rabindranath Taijore

泰姬陵和池中的倒影

正午的時分我們到達印度的阿格拉城(Agra)。制服漿得筆挺的服務員推著行李把我們送進房間,慎重地拉開厚重的窗簾,如魔術般展現出窗外泰姬陵的全貌 --- 潔白晶瑩,端莊對稱,呈現在眼前仿佛伸手可觸。我們全家呼喊起來,感到泰姬陵不可抗拒的召喚。

我們急不可待地往泰姬陵的入口走去,沒想到還有三條擁擠的街要走。我們擠在嘈雜轟動的人群,躲避路上絡繹不絕的牛車﹑馬車﹑汽車和摩托車,卻避不開深通纏身術的小販。他們男女老幼俱全,賣的紀念品只不過幾文盧比,那些背著嬰兒的婦女和才六七歲的孩子尤其令人心軟;可是我們熟記導游的話,如果你買了哪個的,別的都會擠來,今天就甭想走出層層圍繞你的小販。

我們用預購的票走進紅砂石和白色大理石鑲崁黑色可蘭經的莊嚴大門,豁然進入一個開敞的世界和美得令人戰慄的景象。在正午的陽光下, 泰姬陵閃亮如冰雕玉琢的塑像,反映在正前方的長形水池,兩個白色宮殿彼此呼應的,幾乎辨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幻像。

泰姬陵全貌

泰姬陵是曲完美的輓歌,是千秋萬代纏綿不絕的道別,泰姬陵的後面還有首動人心弦的愛情故事。

在16世紀時代的時候,有蒙古和帖木兒(Amir Timur)血統的回教徒從波斯一帶侵入印度,他們勇猛善戰,輕易地打敗了德里(Delhi)王朝,建立莫臥兒帝國(Muhgol Empire),統治了大部份印度。經過幾代君主的文治武功,王朝達到空前的富強。賈漢吉爾(Jahangir)的第五個兒子拉姆(Khurram)在各方面出眾拔粹,把兄弟一一消除,最後得到王位, 他自稱沙加汗(Shah Jahan), 即「世界之王之意。

沙加汗與 蒙塔茲

當沙加汗還是個15歲的王子時,他在阿格拉宮殿偶而看到14歲波斯貴族女子阿姬曼﹒芭奴(Arjumond Baru) ,兩人一見鍾情,後結為夫婦。 依照莫臥兒習俗,庫拉姆總共有三個妻子,可是鍾愛完全集中於芭奴一身,他封芭奴為蒙塔茲﹒瑪皓(Mumtaz Mahal),就是皇宮粹寶之意。在他們19年的婚姻中,生了14個孩子,存活的只有四男三女。蒙塔茲除了具有閉月羞花之貌,還懂得琴琪書畫,具有高深的智慧,與沙加汗共管國事,同用國璽。

在沙加汗登基第四年,他出外征戰,當時蒙塔茲已經懷孕九月,仍如往常隨同君主遠征。她生下第14個孩子,但是不幸感染產褥熱,死於戰地。沙加汗拂尸痛哭不已,恨世上再大的權勢和再多的財富也挽不回他心愛的女人,他下令全國哀悼兩年,從此對國事再無興趣,只是埋頭為妻子設計一個最完美的寢宮。泰姬陵(Taj Mahal) 的意思是「皇宮之冠」,在蒙塔茲逝世後六個月開工,挺立在加姆拉河(Jamuna River)邊42英畝之地,僱用全國兩萬個精巧工匠,花費三千二百萬盧比,采用印度北部出產的純白大理石和世界各地精選運來的的珠寶,由一千支大象和20-30支成對牛車運輸,耗時12年,於1653年完成;泰姬陵的建築的形式與其他莫臥兒宮殿不同,是個融合印度和回教建築的奇卉異葩。

白色大理石上的花卉

為了建築泰姬陵耗盡了國家財力,他們的兒子奧朗則布(Aurangzeb)消除了其他三個王子,藉此為由把父親軟禁起來,篡位自立為王。以往莫臥兒君王對於異教寬容接受,奧朗則布厲行嚴格伊斯蘭教,在他的統治下莫臥兒達到强大的顛峰,領土包括阿富汗,被稱為印度最後的黃金時代;可是衰落的現象也開始出現,印度在18世紀被英國人征服。

我們往正中的陵寢走去,這個八角形的大理石建築,周有四個高塔,中有高聳拱形圓頂,四壁由彩色珠寶鑲嵌成花卉圖案;有西藏的綠松石﹑錫蘭的藍寶石﹑阿拉伯的珊瑚﹑巴格達和葉門的瑪瑙﹑波斯的水晶﹑阿富汗的青金石﹑南海的珍珠和和中國的玉石。我們脫了鞋子,從脚底傳上來的寒涼沁入我們的心扉,一如死亡的冷酷和決斷,再華麗的裝飾也抵擋不住。蒙塔茲的棺槨在正中間,斜在旁邊小一號的是沙加汗的,都由白色大理石築成,刻滿黑色的可蘭經文。其實他們真正的棺槨還在地下幾十米的地底,這兩棺槨只是衣冠塚。沙加汗本來預備給自己建造一棟與泰姬陵完全一樣的黑色大理石陵墓,隔加姆拉河彼此相望,並以一座黑白相間的大理石橋梁相通。沙加汗死後,他們的兒子總算發了善心,爲了紀念父母的愛情,把父親的棺槨搬到母親旁邊。

正中是蒙塔茲的靈棺左邊,小一號的是沙加汗的靈棺

黃昏的時分,泰姬陵淋浴在夕陽之下,塗染了雲霞的玫瑰色。我們彷徨良久,不忍離去。夜半月亮出來,我們又走來看泰姬陵。每月滿月的前後兩晚,泰姬陵整夜開放,我們是有計劃而來的。月光下的泰姬陵冷清無人,街上的小販和陵內的遊客都不見了,只有大理石獨傲整個陵園。陵寢白得半透明,晶瑩剔透,仿佛瓊樓玉宇的仙境;雖無高處之寒,卻是凄涼冷冽,一如環繞身邊的生離死別。

月下的玉宇瓊樓

次晨我們在日出前起身,從窗子往前凝視在晨曦下轉變顏色的泰姬陵,看她如何從珍珠的潔白轉化為鴨羽的淺黃,然後又嫣然一笑變得粉紅。我們開車到加姆拉河對岸去看阿格拉堡(Agra Fort),幸好這又是沒有遊人沒有小販的地方。這座紅砂石砌成的堡壘,是沙加汗晚年被軟禁之處,如今已成廢墟。附近沿著阿姆加河的空地上還有剛開工的地基遺蹟。沙加汗要為自己建造的黑色大理石陵墓和通往泰姬陵的橋梁只剩下這個荒廢的夢。

大理石雕刻的窗廉
大理石雕刻出來的花卉

從沙加汗被軟禁的小房間,我們走到房間外的長廊,看到他當年憑欄遠望的角落。他每天靠在此隔河遙望過日子,直到後來他的視覺模糊,必需借磨光的水晶片來反射對岸的泰姬陵。他始終不斷地向心愛的蒙塔茲道別,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所在地是沙加汗隔河遙望泰姬陵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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